第858章 母子交心 “仁寿郡夫人,已经有两年没有回京了吧?”赵煦看着向太后送到他手里的表章,轻声问道。 “嗯!”向太后颔首道:“夫人是文忠公的贤内助,也是大宋命妇的典范!” “当年,文忠公在世之时,便恪守礼教,只在家相夫教子,即使常常奉诏入宫,与慈圣光献说话,却也从不谈论政事……” 赵煦听着,只是笑了笑。 从不谈论政事? 怎么可能! 治平年间,濮议之争的时候,薛氏就深度参与其中。 后来说服慈圣光献与英庙和好的人里就有她! 至于熙宁变法? 以赵煦在现代所知,她怕也是在慈圣光献之前,攻击过王安石的。 至少也是,经常被慈圣光献问起过宫外的事情的。 赵煦为什么知道? 因为他在现代,看过出土的苏辙所撰的薛氏墓志铭。 其中,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:自是每入辄被顾问,遇事阴有所补……内臣有乘间语及时事者,意欲达之文忠。夫人正色拒之曰:“此朝廷事,妇人何预焉!且公未尝以国事语妻子也。” 嘿嘿! 众所周知的,墓志铭都是美化且粉饰过的文字。 连美化的文字,尚且记录下了这些事情。 现实又该如何? 反正,慈圣光献生前,少有的几次出宫,至少有一次是奉献给了薛氏。 根据墓志铭记载——慈圣尝幸集禧,过其旧庐,使人访问夫人…… 关系竟亲密到了这个地步! 可见薛氏在慈圣光献面前的影响力! 而薛氏又与向家、曹家、高家,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 以赵煦所知,起码有一个薛家人娶了向氏妇,而且是在向太后与赵煦的父皇成婚之前的事情。 赵煦上上辈子,还见过对方! 虽然印象已经很淡了,甚至都忘了到底是谁家的命妇? 但,有着这层关系在,向家和薛家就是亲戚! 所以,当着向太后的面,赵煦用着溢美之词赞道:“夫人贤名,儿臣亦有所耳闻……” “儿臣听说,夫人上承故金城郡太夫人之贤,又得故韩国太夫人之亲教……可谓是闺教森严,妇道楷模也!” 金城郡太夫人,就是薛奎之妻,韩国太夫人则是欧阳修之母郑氏。 这都是两个女强人! 前者虽然名声不彰,但能教出四个治家严谨的女儿来! 至于后者? 能在丧夫之后,一边顶着大宋朝对女户的歧视性税收与压迫,一边把四岁的欧阳修培养成才,能是什么等闲之辈? 须知,这可是范仲淹的母亲朱氏,也未能做到的! 那位韩国太夫人,却靠着自己的意志,做到了这一点,甚至在史书上留下了‘画荻教子’的典故,于是位列四大贤母之一。 而仁寿郡夫人薛氏,闺阁中得母亲亲教,出嫁后又在韩国太夫人手把手的教导下,学习如何治家、理财。 数十年来,只闻其贤名,不闻其非。 几乎所有见过她的人,都齐声称赞。 单单就这一份能耐,当代几人能及? 向太后听着赵煦的赞美,微笑着点头:“六哥所言甚是……” “当年,吾入宫前,还蒙慈圣光献旨意,受过夫人的亲教呢!” 赵煦舔了舔嘴唇。 这就是赵煦所不知道的细节了。 这也就难怪上上辈子欧阳修的四个儿子,后来在元祐时代都相继得到了照顾、提拔。 尤其是长子欧阳发,直接赐进士出身。 如今看来,应该是向太后使力了。 这样想着,赵煦就道:“母后为何不早说?” “若儿臣早知此事,定会替母后报答夫人一二……” 欧阳修是大宋文宗。 可惜,死的太早,这让赵煦一直很遗憾——为什么没有活到朕即位呢? 若欧阳修能撑到他即位,赵煦高低也得把他的羊毛薅光! 不过,没关系! 向太后这不是和薛氏有旧吗? 那,朕作为古往今来第一大孝子,为母亲报答旧年教导之恩,提拔提拔欧阳修的几个儿子,是不是合情合理? 然后,再借着这个理由,让欧阳修的儿子们,将乃父的遗稿、文集,送到宫里面来,是不是也很合理了? 再然后,以仰慕先朝名臣的名义,帮欧阳修大量出版文集,是不是依旧合理? 走到这一步,那欧阳修的思想如何解释,不就是赵煦说了算? 赵煦想到这里,便下定了决心:“天下应该没有人比朕更懂欧阳文忠公!” 哪怕是苏轼这个欧阳修生前、死后,天下公认的衣钵传人,也不能与他比!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一看! 向太后哪里知道赵煦心里面的小算盘,听着爱子这般亲昵、亲近的话。 她心中顿时就仿佛被蜂蜜所填满,便轻轻伸手,摸了摸赵煦的头,道:“母后能养育六哥,真真是菩萨保佑啊!” 赵煦轻轻依靠到向太后身上,轻声道:“儿臣能得母后保佑拥护,才是菩萨保佑的结果……” 向太后听着,顿时眼眶一红,紧紧的搂住了这个孩子:“六哥!”她的眼角溢出热泪来。 这一刻,她无比感谢她的丈夫。 把这个孩子教的太好了! 好到她都无法适应! 不过,考虑到先帝当年,便是缺乏母爱,入宫后才在慈圣光献处,得到了慰籍。 所以,向太后从不怀疑赵煦的真心。 因为,这孩子确实是先帝能教出的。 赵煦自也注意到了向太后的情绪,于是,他伸手抱住这个养母,轻声的呢喃着道:“儿臣自幼便被父皇带在身边,亲自教导……” “父皇总是和儿臣说,母后是天下最贤惠、最温柔、最善良的母亲……将来一定可以教导、保护好儿臣……” “那时候……儿臣就经常想……什么时候能见到母后,能在母后膝下承欢……” “可惜……母后一直居住在椒房殿中,很少出来……儿臣就算想去问安,也没有机会……” 向太后听着赵煦的这些呢喃,顿时就愣住了。 她想起了,当初在庆宁宫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。 也想起了这个孩子,一直以来,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懂事、乖巧…… 她原以为,这孩子是因为害怕、孤独,才会祈求她的保护。 原来是这样啊! “先帝……您为何不早与吾说……” “这样,吾又怎会,一直守在椒房殿中?” 不过,现在,也还来得及。 怀抱着怀中的孩子,向太后的神色,越发坚定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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